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夜探樓閣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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夜探樓閣

“你誤會了,”薛儼淡淡轉過眼,“甄行,把雞放下。”

甄行求之不得,母雞放一落地就被扁豆抱進了懷裏。

小六松了口氣,貼著扁豆氣道:“你真是不想活了,幹嘛跑出來的?”

扁豆一邊安撫著懷中的母雞,一邊不好意思道:“我方才聽見元寶喊我,我就跑出來了。”

小六嘖了一聲,忍不住砸了一下扁豆的腦袋,

“放你娘的屁,雞哪裏會說人話?”

她說話才想起身側還站著兩個人,擺擺手道:“兩位大人見諒。”

薛儼見小六認出了自己也沒有多加解釋,直接開門見山:“小六姑娘,我們有事需要你的幫忙。”

小六楞住,不自覺道:“小人能幫大人何事?”

得知憐娘入獄,小六心急如焚,薛儼看著她,心裏疑惑,一個女子,對花樓中的所謂相好如此真心實意,未免太過逢場作戲。

這做戲做給誰看呢?他的目光微微一移,一側甄行收到他的視線,立馬開口道:“小六,你跟這憐娘熟識,我們大人希望你能去勸說一番,讓她說出跟聞浛天有故的人到底是誰?”

“放心,事成必有賞。”他補充道。

小六抖了抖衣袖,為難道:“我能有用於大人是我之幸,只是多少□□之苦都沒能讓憐娘開口,我能有行嗎?”

“大人,”見薛儼面無異色,她試探道,“或許憐娘真的什麽都不知道。”

下一瞬薛儼起身,一手提起小六的衣領,幾乎將她懸空起來。

他冷聲道:“當日出事之時,在鎖雲樓眾目睽睽之下,你喚著憐娘的名字,我沒有懷疑到你頭上送你去吃跟憐娘一樣的苦已是仁慈。”

小六縮著腦袋,大聲求饒。

“大人饒命,這死人真的跟我無關啊!”她抽泣,眼淚說著說著就掉下來,“我真倒黴啊,日子難過,鎖雲樓那死老婆子欠錢不還,我一個人養三口人外加一只雞,實屬不易。吃也吃不飽,穿也穿不暖,如今死了人也要栽贓給我,我不活啦!”

薛儼深吸一口氣,偏過頭,松手將她扔在地上。

“別哭了!”甄行煩得不行。

“將憐娘的事先放著,今夜去鎖雲樓。”薛儼道,半晌他的目光落在地上正擦鼻涕的小六,指向她,補充說道,“帶上她。”

夜晚的鎖雲樓,因為今日沒有開門做生意而昏暗無比。整座樓閣陷入一片黑暗之中,懸在屋檐上的燈籠破敗,經風搖曳,吹出呼呼聲響。

天邊雲緒遮月,絲絲透出來的月光清冷朦朧,照得街景如同覆了一層紗。

小六站在原地幾次想要說話,撞上薛儼那似乎含刀的目光便又縮了回去。

甄行上前一步,推開了門,木門吱呀一響,入目大堂裏面的桌椅板凳安安靜靜地擺放在原地,地板潔凈無塵,梁上的紅紗被穿堂風鼓起,不知道從何處傳來點點水滴的聲音。

“啊!”小六忍不住叫喚了一聲,苦著臉道,“大人您就放過我吧,我膽子又小又什麽都不懂,還吵吵嚷嚷的,只怕會拖累您啊。”

薛儼停下步子,道:“你說的沒錯。”

小六眼睛一亮,不自覺一拍大腿道:“大人,您高明啊,查案這種事只需您輕輕動一個小手指,一切便會水落石出......”

“甄行,”沒等小六將馬屁拍完,薛儼打斷道,“你在這裏查探。”

“你——”他對上小六的目光,“跟我走。”

人微言輕,小六只得乖乖跟上去。

白天倒看不出來,一到晚上鎖雲樓的木梯每走一步便傳來一道吱吱呀呀的聲響,那扇正對著樓梯的窗子,冷月的光華投下來,樹影扭曲,一只黑鴉撲騰著翅膀展翅飛離,鳴叫著劃過夜幕。

小六顫顫巍巍地跟在身後,看著身前高大的背影,忍不住暗罵了幾句。

薛儼看著角落那一地的碎瓷片,俯身蹲了下來,他伸出手撿了一塊碎片,碎瓷片冰涼地硌著指腹。

這花瓶是如何碎的?是花瓶的碎裂聲才吸引了其他人發現屋中已無人息的聞浛天,倘若是兇手所為,那必定是要小心謹慎,防止發出聲響吸引人來發現才對。

他轉過頭,方擡起眼便看到珠簾後那盞雕花燈。

正思索時,身後忽然傳來一聲尖叫。

薛儼還沒來得及起身,便被身後的人一頭撞了過來,一個踉蹌差點沒站穩,回身之際卻被小六一把摟住。

她緊緊閉著眼,渾身顫抖著將頭埋在他身上。

“你叫什麽?”薛儼蹙眉道。

小六不敢說話,臉擰成一只皺巴巴的橘子,忽然覺得自己頸間一抹冰涼。

“撒開手。”薛儼冷冷俯視著她,手裏的碎瓷片抵在她鎖骨處。

小六顫了一下,立馬松開手,退了好幾步。

薛儼將碎瓷片放回原處,轉過身打量著心有餘悸的小六,將手背至身後緩緩靠近道:“你方才一驚一乍做什麽?”

小六擡眼看著他,眼中還有難掩的懼色,結巴道:“回大人的話,我,我,我剛才聽到女人的哭聲。”

她眉間擰起一個核桃,小跑著到薛儼的身側,想要伸出手抓住他的胳膊,卻被他極為嫌棄地躲開。她只得自己抓住自己,跺腳道:“大人,這間屋子鬧鬼啊,說不定那個書生就是鬼殺的......”

“閉嘴,”薛儼伸手從後面拽過小六的衣領,幾乎將她拎起來,他冷冷的聲音在夜色中響起,“再胡說我就殺了你。”

小六一陣膽寒,趕緊捂住了嘴。

“大人......”她弱弱地開口,忽然不知從何處突然又傳來一道尖細的聲響,如同女人的哭泣一般,空洞綿長,餘音繞梁,嚇得她將剩下的話一並吞入了肚子裏,趕緊伸出手捂住了耳朵。

薛儼聞聲定在原地,忽地在夜色中窺得一抹綠瑩瑩的光點。

這裏怎麽會有女人的哭泣聲,難道真的是鬼怪作祟?他腦海中忽然想到了什麽,神色一凜,提起手下小六的衣領,俯身貼近她的耳朵道:

“聽聞這母貓會叼起幼貓脖子來照顧它們,這樣也不會讓幼貓受傷。”

薛儼冰冷的氣息撲在小六耳側,她縮了縮脖子,幹巴巴道:“大人您在說什麽呢?我讀的書少,聽不懂。”

薛儼沒好氣地哼了一聲,將她松開,像扔一只野貓似的丟到一旁。

“我的意思是,根本就不是什麽女鬼在哭,而是母貓的叫聲。”

“大人聖明,這母貓叫喚該不會是在找它的貓崽子吧。”小六小心翼翼說道。

她走上前,在那堆碎瓷片旁蹲下,伸手在地上一摸,半晌驚喜道:“大人你瞧!”

薛儼雖然心中疑惑,但還是走了過去,他從懷中掏出火折子,一吹便照亮了眼前的小六。

她手中撚著一根若有似無的毛發,得意的晃著。

“這是什麽?”薛儼問道。

小六撇撇嘴,“貓毛啊!”

火光下她眼睛明亮,閃爍著難以掩飾的得意洋洋,接著看向手裏的貓毛,一字一句解釋道:“這花瓶裏有幼貓的毛,自然母貓就要來尋啦,難怪我們會聽到母貓的叫聲。”

小六嘆息:“也不知道它還能不能找到自己的孩子。”

薛儼看了她一眼,發覺她臉上竟是明顯的失落,繼而起身道:“難道這花瓶是貓打碎的?”

“母貓怎麽會知道有幼貓在花瓶中?”他好奇道。

小六攤攤手,道:“一看大人您就不食人間煙火,母貓辨認貓崽子都靠著氣味,自家孩子的氣味當然跟別人家的不一樣。連扁豆都能靠鼻子找到他自己的母雞,更別說貓了。”

薛儼沈思,當夜花瓶碎裂的聲音實在太過巧合,只怕兇手特地混在人群之中,等著跟其他人一起發現聞浛天的屍身。

珠串被風吹得沙沙作響。

走廊幽深,兩側屋舍連綿不斷,不同的房前懸掛著不同的木頭雕刻的花型,而聞浛天慘死的這一間屋前正是雕刻的海棠花樣。

海棠紋樣對應的會是哪一個人?只怕連帶月牙婆,整座鎖雲樓都沒有跟他說實話。

薛儼站在原地,目光投進那間屋子裏,裏面的血跡並沒有被清幹凈,隱隱泛著刺鼻的血腥味。他走進去,能聽見身後小心翼翼,帶著遲疑最終橫下心跟上來的腳步聲。

鎖雲樓平日達官貴人光臨太多,這一查只怕牽連太多的人,南衙給他的命令很明確,若是必要牽連到一些人,這件案子也可以沒有兇手。

一個舉子,深陷煙花柳巷,得不到心愛的姑娘便自盡也是一條路。

“大人,”身後的人輕輕開口,薛儼回頭,小六扯了扯他的衣角,道,“我知道我不該過問,但這件事真的跟憐娘有關嗎?”

薛儼靜了片刻,正色道:“倘若她能將自己知道的說出來,或許能免受些苦。”

小六低頭,風吹起她額間的碎發,她靜默著,兩只手緊緊攪在一起,良久道:“大人,我有一個辦法,讓我去,或許我能勸憐娘說出實情。”

薛儼看著她,似乎不太信任,但想著如今也沒有辦法,只點了點頭。

他補充道:“如果你敢耍什麽花招,南衙裏正好有現成的刑具。”

小六立馬縮回了脖子笑道:“我當然不敢。”

“不過,”薛儼湊過來,神色凜然,“你還要替我做一件事。”

什麽事?小六眨眨眼。

薛儼指向地上碎瓷片間的貓毛,“找到那只母貓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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